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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处理之家第四次会议思考之三—— 正本清源铬读音
汪庆华
在热处理界有一大憾事，就是多音字的读法、别字的用法等问题，位居其首的是：湛火、淬火、蘸火，其二是：铬（读各）、铬（读洛）。当然还有：“晶粒长（zhang）大”读成“晶粒长（chang）大”，“电渣重（chong）熔” 读成“电渣重（zhong）熔”，“龟（jun）裂”读成“龟（gui）裂”。
我们首先要问的是在化学元素中为什么会出现“铬”字读各、读洛的分歧？其次要问的是谁首先选择“铬”字作为化学元素的字，为什么？第三是在化学元素中“铬”字到底怎么读？第四是现在“铬”字我们应该读什么音为好？
1. “铬”字读音探源
文字解释的经典著作《说文解字》、《康熙字典》和《缩本中华大字典》中是这样解释的：《说文解字》第十四上“金部”，关于“铬”的注解为：铬luò，廬各切，（古字略）也。解释为：“铬”字的读音为luò（洛）。《康熙字典》[戌集上，[金部一节中解释：鉻；在《广韵》一书中，“铬”读音为格。而在《集韵》中，歷各切，音洛；各頟切，（古字略）音格。存在两种读音。《缩本中华大字典》（民国5年(1916年)）例举了两种读音：“洛”和“格”。 《新华字典》中铬词条下内容为：gèㄍㄜ一种金属元素，符号Cr，颜色灰白，质硬而脆，主要用于制不锈钢和高强度耐腐蚀合金钢，铬又可用于电镀，坚固美观，胜于镀镍。 从历史上看，“铬”字读音存在两种，即读音：“洛”和“格”，而且最早的《说文解字》中只有luò（洛）的读音。应该说：先有读音“洛”后有读音“各”。在民国时期，两个读音均存在。但是到了《新华字典》，“铬”字读音只有各了，没有读音“洛”了，而且“各”专用于化学元素当中。至于《新华字典》的意义及价值在此不做评论。
所以，单从文字读音的角度看，存在“铬”字读各、读洛的分歧就不奇怪了！
2. “铬”字作为化学元素用字的演变
近代化学知识传入中国是在19世纪中叶，化学史家断定的传入时间基本上是1850年，即鸦片战争之后。 化学元素的中文名称，是根据西方的元素名称翻译过来的。西方命名元素的常见方法，是根据人名、地名、国名、天体名或神名等来命名。化学元素名称的汉译方法则与此不同。 中国近代化学史上，参与化学元素中文名称审定工作的专家很多，不同时期有不同的组织形式。自从江南制造总局审译化学书以后，各家译书者，一部分按照旧有的翻译，其余的译法则往往以己之见，加以改创。
我国最早的几个元素名称的汉译方案出现于1870年前后，其主要著作如下：列出表1化学元素中文名称铬翻译演变略表。嘉约翰(John Glasgow Kerr，1824-1901)和何瞭然翻译的《化学初阶》（1871）译为：鏴。傅兰雅(John Fryer，1839-1928)和徐寿(1818-1884年)翻译的《化学鉴原》（1872）译为：铬。
大家要注意到的是：最早提出系统的元素名称汉译方案的《化学鉴原》和《化学初阶》二书是根据同一原著翻译，出版时间相差不大，书中有相当多数的元素译名是根据西文元素名称的首音或次音来翻译的，相同的元素译名占64种元素名称的一半之多，且绝大部分为现在沿用。因此，人们对化学元素名称音译原则的创始产生了争论。争论的结果“现在基本上确定了徐寿和傅兰雅是化学元素名称音译原则的创始人。”
3. “铬”字到底怎么读？
Cr元素的Chromium发音：[英语]读['krəʊmiəm]，[美语]读['kroʊmiəm]。 很显然，嘉约翰和何瞭然他们采用的是“采用了译西文首音或次音再冠以偏旁的音译方式。”“取字应以谐音为主，会意次之，不重象形。”偏旁采用的是“釒”，而西文发音是“[k-rou]”，“[k-rou]”的发音更接近于“洛”、“路”，而与“各”相差较远，即使发音“[k]”，也不是“各”，而是“克”。所以译为“鏴”字，谐音更接近英语发音。
傅兰雅和徐寿翻译的《化学鉴原》中为什么写作“铬”字？ 傅兰雅和徐寿翻译Cr元素时候写作汉字“铬”，是取“洛”音，还是取“各”音？傅兰雅是外国人，而徐寿是中国无锡人（据我对不同区域的无锡人现场调查，无锡话的各和洛以及克的读音没有一点相同、相通的），中国古人古文功底深厚，徐寿在使用汉字“铬”的时候，肯定知道“铬”字的两种读音存在，可以肯定的是傅兰雅在读Chromium时候的发音，发音[k-rou]比发音[k]更符合他们自己制定的翻译准则，如果要使用[k]音，就会使用汉字“錁”[kè]，而不会使用“铬”[gè]。那时，《康熙字典》中已经有汉字“錁”[kè]了，不再会去用一个多音字来表达。 嘉约翰和何瞭然他们译为“鏴”字，书写笔画较多，而傅兰雅和徐寿翻译使用“鉻”字，笔画少，书写快捷。从后面的《化学命名原则》条款3中“所取之字，须易于书写，在可能范围内，应以选用较少笔画......为原则”可见，“鉻”和“鏴”读音应该相近。前面已经述及“徐寿和傅兰雅是化学元素名称音译原则的创始人”，从这些迹象可以判定：傅兰雅和徐寿翻译Cr元素时候写作汉字“铬”，取“洛”音的可行性大。
李丽博士所著的《近代化学译著的化学元素词研究》是这样描述“铬”、“鏴”的译法的： ①化学元素词“鉻”是利用形声字“鉻”对化学元素源语词Chromium [ˈkrəumjəm]之首音/krəu/音译而成。形声字“鉻”的构形理据：以义符“金”表义，即该元素的类属——金属，以声符“各”示音，即源语词之首音/krəu/。“鉻”首见于1872年出版的《化学鉴原》。 ②化学元素词“鏴”是利用形声字“鏴”对化学元素源语词Chromium [ˈkrəumjəm]之首音/krəu/音译而成。形声字“鏴”的构形理据：以义符“金”表义，即该元素的类属——金属，以声符“路”示音，即源语词之首音/krəu/。“鏴”首见于1871年出版的《化学初阶》。
李丽分析了“鉻”、“鏴”的译法的依据，并没有给出/krəu/是读“各”还是“洛”，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krəu/读音更接近于“洛”，而不是“各”，只不过/k/音译确实可以译为“各”。
4. 《化学命名原则》
1933年民国时期的《化学命名原则》的出版，凝聚着郑贞文15年的心血和智慧，书中第一部分“定名原则”，集中反映了他的命名思想。[11] 在前一年召开的教育部化学讨论会上，“译名组提案”是由郑贞文起草的，已成为《化学命名原则》的蓝本。吴承洛和曾昭抡两位学者负责解放后的化学名词统一工作。民国时期的“化学术语”一稿，1948年十二月，方始最后在南京，经专家集体审查通过，正拟交中正书局出版，而南京于1949年四月解放，故该稿迄未问世。[14] 解放后他们的化学名词统一工作主要是继承了这些资料。
民国时期教育部公布的《化学命名原则》[12]第一篇，定名总则：
1.凡元素及化合物定名取字，应依一定系数，以便区别，而免混淆。 2.取字应以谐音为主，会意次之，不重象形。 3.所取之字，须易于书写，在可能范围内，应以选用较少笔画，并避免三文（即三个独立偏旁）并列之字为原则。 4.所取之字须便于音读，凡不易识别之字及易于行文冲突之字，皆应避免。同音之字亦以避免为原则。凡用同字为偏旁以表示不同物系统上之关系时，应以各定不同之音为原则。借假之字，得定新音。 5.凡旧有译名，可用者，尽量采用。旧译有二种以上各有可取之处时，应采用适合于上列原则较多者之一种。 6.化合物各由若干单位集合而成，以采用介字连接为原则，但在不致误会之范围内可以从略。
民国教育部公布的《化学命名原则》元素表第24位中Chromium，Cr，决定译名：铬，音ke（ㄍㄜ，今读ge），读“各”。第48位为Cadmium，Cd，决定译名：镉，音：kəi，读：“鬲（格）”。[12] 大家可以看出把Cr 的[k]音强制规定为读“各”。这就为以后的争论埋下了种子。前面说到：[k]音已经有汉字“錁”了，该字也符合金属Cr的属性，金字旁。
新中国后，中国化学会编著的《化学命名原则》表格“元素的名称及其读音”，第24位中Chromium，Cr，名称：铬，读音“各”，汉语拼音：gè。第48位为Cadmium，Cd，名称：镉，读音“隔”，汉语拼音：gé。[13] 新中国后的《化学命名原则》版本没有说英文的音什么，直接说译为汉字“铬”，读音“各”。可以看出两个版本的《化学命名原则》已经完成了“铬”字从洛的读音到各的读音的“渐变”过程。
民国时期的《化学命名原则》第4条款“同音之字亦以避免为原则”。专家们忽略了“铬”“镉”同音的情况，他们解决了“矽”与“硅”的问题，而“忘记了”“铬”“镉”的问题。“矽”就是因为同“锡”同音、同调，而被改“硅”的。只是“铬”“镉”同音不同调而已。但是同音与同调是不同的概念。专家们违背了自己制定的“同音之字亦以避免为原则”的规则。而在元素周期表中没有第二个读“洛”的元素。所以元素Cr“铬”读“洛”是不会有错的。 废弃“鏴”而是用“铬”（洛）也符合《化学命名原则》第3条款“所取之字，须易于书写，在可能范围内，应以选用较少笔画，……为原则。”
5.是否是对古代汉字赋予了新音新意？ 有人认为：化学......有相当多的术语的翻译使用了新造的汉字或者对古代汉字赋予了新音新意。许多人望“字”生“音”，不查字典，或者人云亦云，把一些生僻的汉字读错。[16]对于汉字 “铬”是否有这种可能，就是古音读洛，现代音读各？赋予了新音新意了呢？显然不是。我们看看编成时期和化学元素刚刚翻译引进中国的时期相近的《缩本中华大字典》（1916年印刷，1915年版）[3]，查阅此书有助于了解“铬”字在化学元素翻译时期的发展。在《缩本中华大字典》[酉集][金部]中解释： 《缩本中华大字典》例举了两种读音：“洛”和“格”。“格”的读音下面谈到化学元素Cr翻译为：铬，读“格”。同时也说可翻译为“鐄鏴”。这是由于当时关于化学术语的问题还没有统一的时候，两种译法同时存在。 术语的统一主要在郑贞文的主持下完成的。1918 年从日本留学回国的郑贞文，在1919年发表了《化学定说名略》，次年，他又完成了《无机化学命名草案》(上海:商务印书馆，1920) ，这本书在无机化学命名上影响深远，被誉“对于化合物之命名，特能推陈出新，诚为命名之圭臬 [guīniè]（标准之意）矣”[17]。
在“音格”这个词条中，似乎对铬赋予了新意新音，金属Cr，和鉤[gōu都属于金属，所以，放在了读各音内容之中。但是，我们讨论铬的读音的前提是建立在《化学命名原则》这个规则之下的，否者，就没有讨论的基础和准则。但是《化学命名原则》第2条款说：“取字应以谐音为主，会意次之，不重象形。”正如前述，按音译铬的正读音为“洛”，所以，取之金属Cr和各组成一个汉字进行翻译是次要的原则。据此，可以认为“铬”字一定读“洛”，不存在对古代汉字“铬”赋予了新音新意之说。
6. “铬”字该读什么音为好？
我们搞清楚了化学元素Cr元素的Chromium翻译成汉语的来龙去脉，自然也就搞清楚的其汉字的意思与读音。 虽然在解放前后的《化学命名原则》以及《新华字典》中采用“铬”字读“各”的规定，但是按照英语音译的读音，“铬”的读音还是更接近于“洛”，而不是“各”。 在现实实践当中读“洛”容易为热处理工作者接受，并不会与元素Cd“镉”混淆。也符合《化学命名原则》第4条款“同音之字亦以避免为原则。” 至于为什么对铬”字的读音一直争论不休？我认为还是一些人不明就里，人云亦云，还有一些人不愿意实事求是地对待前人的失误问题。所以，我们做热处理专业的人有责任有义务正本清源，读对“铬”（洛）这个字，否则，贻笑大方！
附录：参考文献 [1] (汉)许慎著，《说文解字(上、下册)》[M]，北京，九州出版社。2001年2月第一版，833。 [2]（清）张玉书、陈廷敬编著，《康熙字典》电子书。本电子书由“hezhibin”免费制作。 [3]徐元诰，欧阳溥存，汪长禄编辑，《缩本中华大字典》，中华书局出版，1916年。 [4] 《新华字典》（1992年重排本），北京，商务印书馆，1990年2月第7版，146. [5]王宝瑄，元素名称考源（续），《中国科技术语》[J] ，2007年第6期，53-58页,共6页。 [6]何涓，《化学元素名称汉译史研究述评》，《自然科学史研究》[J]，第23卷第2期(2004年)，l55-l67。 [7]夏文华，《晚清民国时期化学元素中文名称生成历史的文化考察》，硕士论文，2007年6月，22。 [8]陈镱文、姚远。《亚泉杂志》与西方化学元素名称在中国的传播[J]，西北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07年4月，第37卷第2期，341～344。 [9]何涓，清末民初化学教科书中元素译名的演变——化学元素译名的确立之研究（一）[J]，《自然科学史研究》第24卷第2期(2005年)，165～177。 [10] (中国台湾)张濉,郑贞文与中文化学命名,《科技术语研究（季刊）》[J]，2006年第8卷第3期，61-64。 [11]钱益民，郑贞文与我国化学名词统一工作，科技术语研究[J]，2002年第4卷第3期，40-43。 [12]教育部公布，《化学命名原则》[M]，1932年11月第1版。1-5。 [13]中国化学会，《化学命名原则》[M]，1984年12月第1版。4。 [14]学术名词统一工作委员会自然科学组、化学名词审查委员会工作小组，《化學名詞草案》，化学杂志[J]，1951.1，32-37。 [15]李丽著，近代化学译著的化学元素词研究[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12年6月第1版，148。 [16]宫红，姜恒，化学化工术语用字读音标准[J]，《化工高等教育》2014年 第5期，p1。 [17]张澔，郑贞文与中文化学命名[J]，《中国科技术语》, 2006, 8(3):p6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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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27 12:3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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